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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66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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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66 章

六個學校兩兩對決,直到一方無參賽隊伍選派淘汰出賽。第一輪三個場次淘汰了三個學校,第二輪三個學校通過抽簽睿和持保留資格,城南一中與實驗二中對決後淘汰一支隊伍再次晉級對上睿和高中。

此時兩個學校,睿和只剩宋今俞帶隊的這支,而城南一中還有兩支隊伍在場。

最後這輪打得比較吃力,面對城南一中,宋今俞也只以不明顯的優勢淘汰了一支隊伍,雙方都只剩一支隊伍,比賽顯然進入了高潮。

下午場是這次辯論賽的最後一場,宋今俞在主辦方提供的酒店裏邊吃飯邊和祁之焓視頻,然後跟他匯報上午場比賽結果。

祁之焓收拾著行李,分神聽他講,嘴上還不忘天花亂墜地誇他。

“你也不用這麽著急,來不來的無所謂,最後我肯定給你拿個冠軍回來。”宋今俞對他的誇獎相當受用,膨脹起來誇下海口。

當然,他也不是說白話,單從睿和這次在他的帶領下過五關斬六將,入圍總決賽也能看出宋今俞用實力說話,畢竟他沒參加以前睿和一直止步半決賽。

論天賦,宋今俞是天生的佼佼者,學什麽東西都信手拈來,以前只是無意表現,否則在任何領域,只要他想都能大放異彩。相比較祁之焓也聰慧,學東西慢條斯理,能靜心鉆研,屬於聰明不自知的類型。

現在,宋今俞的比賽剛好和祁之焓的數學競賽撞了,加上提前去培訓,這幾天都沒在運城。這場比賽也算是盛大矚目,全場直播,還有媒體報道,如果不是競賽祁之焓應該去現場觀看的,好在競賽結束後立刻買票回來能趕得上最後一場決勝局。

祁之焓離隊提前回來的,現在在中轉的酒店,還有一個小時的飛機回運城,上午場他是在手機上看的,宋今俞不說他也知道結果,這會兒聽他這麽說,不免失笑。

對上祁之焓,宋今俞向來是蠻橫的,什麽要求他提了就要死纏爛打,偶爾客氣一下就是說:你敢不來!

祁之焓要是再聽不出他淺的不能再淺的潛臺詞,吃的這麽多虧都白吃了,他當然得反著他的話來:“不行,你都要奪冠了,我怎麽能缺席呢。”而且票都買好了。

往往在心愛的人面前,不行也得行,宋今俞又怎麽會是個懂謙虛的人?被捧得熨帖得很,頗有點小人得志的樣子。祁之焓把書包裏翻出來的覆習資料碼齊了放行李箱裏,關上後靠近手機屏幕,含笑著說:“好了,你好好吃飯,睡個午覺,我馬上就登機了。”

宋今俞只是笑笑,豪爽道:“沒問題,我也知道你肯定迫不及待想見到我了,給你留的位置就在前排,到時候你看個夠。”

對此,祁之焓已經習以為常了,熟練地應付他掛斷了視頻。

看著整裝好的行李,他單手按了按太陽穴,不知道為什麽,他心裏隱隱有些不安,難道是因為決賽對上的是城南一中?即使是意料之中的事,可為什麽心裏總懸著點什麽?

也許是這段時間真的太累了。

祁之焓這樣想著甩了甩頭,試圖把腦子裏莫名其妙的混亂甩開,然後背上書包,推著行李箱去候機大廳。

辯論賽會場。

組委會宣布了此次辯論賽的論題,宋今俞看著寫了論題的卡片沈默了片刻,隊內成員見他沒動靜主動進入房間抽簽,決定正反方。

經過一個半小時的準備。

主席進入會場:“歡迎大家來到本次高中辯論賽現場,我是本場比賽的主席李志,大家下午好。”

“本場辯賽的論題是:沒有得到過愛的人是否具有愛人的能力?”

“論題的題解是:‘愛’是一種抽象且美好的東西,它以千姿百態的形式流動在主客體之間。行使與被行使是兩個截然不同的狀態,如果一個人得到過的愛少之又少或近於無,那這個人是否擁有愛的能力呢?”

主席:“現在,我們有請雙方辯手入場。”

燈光聚集起來,左右兩邊各走出一隊人。宋今俞走在前面,後面跟著三個隊友,視線掃過對面辯友時宋今俞短暫停留一瞬,眼神微變,但也只是稍縱即逝,然後如常地走到席上落座。

接下來主席邀請各位辯手做介紹。

話筒在正反雙方分別傳遞。

“大家好,我是反方一辯謝帆。”

“大家好,我是反方二辯張若曦。”

“大家好,我是反方三辯李子軒。”

“大家好,我是反方四辯宋今俞。”宋今俞微微移身偏向觀眾席,看不出情緒的眼神落在靠向他這邊的第一排,淡聲開口,“謹代表睿和高級中學問候在場各位。”

待正方鞠躬坐下,主持人伸手請示正方。

正方集體起立。

“大家好,我是正方一辯王超。”

“大家好,我是正方二辯任暉。”

“大家好,我是正方三辯朱馳邦。”

話筒移到一只冷白的手上,不精致,算得上粗糙,無端顯得有幾分銳利,一開口聲音和氣場一樣凜然——

“大家好,我是正方四辯應璇。”

她的目光沒有什麽偏倚,也看不出有什麽探究,好似只是自然地落在對面席上,恰好與正方四辯視線相交一瞬,帶領反方欠身一躬,說:“謹代表城南一中問候在場各位。”

……

高架橋上,祁之焓望著黑色車尾一節接一節堵在前方,只覺得視線也跟著眼前一黑,心裏的焦慮像堵塞的濕棉花壓得胸口沈悶不已,幾乎要喘不過氣了。

司機見他蹙著眉看起來很難受的樣子,無聲把暖氣開低了些。

陰雲壓得很低,仿佛就罩在人頭頂上,把空氣都擠縮了。祁之焓說不出具體的感受,在飛機晚點的情況下,他猜測高架橋會堵車,可還是選擇先回去放行李。

他擡手靠在車窗上撐住額頭,想起掛斷視頻前宋今俞的眉頭微挑的樣子,心裏逐漸煩躁。這樣做的緣由自己也不知道,仿佛冥冥之中他的潛意識並不想讓他去看宋今俞的比賽,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,距離比賽開始已經過去了半小時。

他想:宋今俞會原諒他嗎?

“哎,你誰呀?比賽已經開始了,現在不能進去了。”會場的保安老遠就看見一個人抱著束花直直朝這邊走來,然後公然忽略掉他的存在往裏走,他心有不忿,語氣比較沖。

“我有票。”祁之焓反應遲了些,停頓會兒才從外衣兜裏掏了張皺巴巴的票出來。

那保安看得直皺眉,好好的一張票揉成這樣,語氣沒比剛才好多少,“有票也不能進,開場時間都過去這麽久了,況且裏面有記者,不能隨便進出。”

“……你要是真想這麽看,可以去那兒,有現場直播。”見他抱著花似乎很愧疚,又好像破罐破摔的洩氣,保安想著八成錯過了女朋友的比賽,就當助人為樂,給他指了個方位。

祁之焓朝他指的方向看見掛在墻上的液晶顯示屏,說了謝謝後,疾步走了過去。

高清的顯示屏裏,祁之焓看清正上方的辯題呼吸一窒,應璇隨即站起來身,聲音清晰入耳。

“我方反覆強調愛是出發於主體的情感,對方辯友認為沒得到過愛就學不會去愛,可是,愛是一種模板嗎?愛有標準嗎?如果有,那最初定義‘愛’的人如何確定了那一刻他所產生的情感就是‘愛’,以至於往後漫長歲月裏數以億計的人的主觀能動性得到統一,約定俗成達成了對‘愛’的標準化?

再看,對方辯友提到了多巴胺,請問多巴胺可以作為衡量的標準嗎?假如以產生多巴胺量多量少來判決這個人產生的感情是否是愛,那數據之間必有大小或相等之結果,層層比較,難道只有一個或極少數的人懂得愛?

當然不是,我們用丘腦分泌多巴胺的機制來解釋‘愛’的感覺產生的原因,使這種模糊、玄妙的感情具象化,而不是使它模式化。

納西索斯在水中發現了自己的影子,他全然不知那就是他自己,卻還是對這個影子愛慕不已、難以自拔,最後赴水求歡溺水死亡,化為水仙花。所以愛之所以美好動人,成為跨越時間、空間締結古往今來人類傳唱的紐帶,正是因為其流動性,而非固定性。正如道生一,一生二,二生三,三生萬物,才有了遍地芳華,欣欣向榮的不息盛景。謝謝。”

音落,掌聲早已雷動不已,一場非常有駁倒性的結辯,邏輯清晰順暢,論據直切要害,鞭辟入裏。應璇的觀點“展示”更是精彩,不卑不亢,中途臺下的幾番掌聲、議論聲完全不受影響,仍然條理清晰,控場力驚人。

場內不乏讚嘆,場外祁之焓卻難以平靜,隨著屏幕裏宋今俞站起身,空懸的心更上一層樓,緊繃全身。

宋今俞站起來,相較於應璇的冷靜,他明明喜怒不形於色,一起身卻是一股無形的、壓倒性的犀利,視線有意無意地落在第一排的那個空位,然後擡眼掃過全場。

“我方認為習得性始終是人類正向進化的關鍵,早至遠古時代,近到當下一刻,沒有外界的接觸反芻,就沒有正向的反饋,必然導致個體的枯朽滅亡。

對方一味強調主體能動性,難道被愛的對象不是一方主體?你鼓吹愛人者主動性戰勝環境,憑什麽將被愛者定為被動方,無條件接受不受衡量的、未知好壞的、一廂情願的‘愛’?

亂世隱於田園者,你能褒崇他悠然見南山,我就能貶低他安於現狀遇難則退。在薛定諤的貓這個思想實驗裏,鐳是否衰變,決定了密閉容器裏的貓是否存活,在沒有檢測之前,貓可以處於疊加態,那人呢?那個無條件接受了‘愛’的人呢?

對方辯友的觀點不就像一場實驗嗎?主觀憑空產生的東西不接受挑選地施加,這本質上不就是無愛人能力的體現嗎?

我方堅持被愛是愛人的前提,正是因為愛需要多樣的衡量辨別好壞,剔除雜質。而不是盲目自信,把對方當做實驗的對象。

愛固然是多樣的,所以其衡量的標準才是不斷充盈豐富的,真正在愛與被愛的雙方才體現的流動性才是正向不息的。謝謝。”

宋今俞緩緩坐下,比起應璇的冷靜,他完全稱得上冷硬,宣示這辯論勝負已定。而祁之焓就這樣被他鏗鏘有力的結辯砸得暈頭轉向,像被潑了盆冰水一樣冷到渾身僵硬,抱著花的手指連觸感都消失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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